前言:古語云“名”之含義。名,自命也。----《說文》 古語曰:黃帝正名百物。那么當時偉大的黃帝一定不知道后代的我們,名字可以起得亂有靈感的、亂有個性的。某期的《文化訪談錄》節目中,北京市戶籍管理中心的領導介紹說:有不少家長為了給孩子起一個與眾不同的名字,來找他詢問。曾有一家長請求領導給起一個王姓的單字名,要求是全中國都沒有和他重名的。領導想了想說:那你兒子起名叫王八吧,全國都沒有叫這個的。滿堂轟笑。領導說,大家別笑,這是真的,我查了電腦,是個數字全部有人叫,各種奇形怪狀根本不認識的字也有人叫,就這個王八沒有人叫…… 自古我們就將就名字的起法,大家都知道的當然就是生辰八字、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等等,而現在,越來越多的人起名的時候要做到更多的要求:比如每一字理要大吉、要樸而不俗、新而不奇、雅而不艷、盡可能不重名、不使用生僻字和筆畫太多的難字、名發音和諧上口、姓名字形搭配美觀,利于簽名設計、要有一定寓意等等。隨之孕育而生的還有各種各樣的起名公司,讓我們深切地體會到現今社會的人們對于名字的重視。 一些社會學家對于名字的調查就更加印證了名字和每個人的關系,比如一位挪威心理學家由于不滿女友的古怪行為,心血來潮做了一項隨機的姓名調查,哪知調查的結果讓他目瞪口呆。在調查過程中他發現,在跟他的女友“雷切爾”取一樣名字的人里面,竟有18%的人患有精神病!與此同時,美國的行為醫學專家們也搞起了“迷信”,他們發布了一份對于姓名的研究報告,報告說:“驚人的發現是,父母給孩子起的名字似乎可以改變孩子今后的死亡原因及時間。姓名縮寫貶義者,不僅壽命較短,而且所患疾病的種類也更多,意外死亡發生率最高。這些亂七八糟的調查更是讓人不敢輕視起名字的重要性。 然而,一旦你進入了被成為虛擬社會的網絡游戲,似乎這些就全變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名字讓人目不暇接,有充滿智慧的、有令人會心一笑的、有極具想象力的,也有慌誕的、惡心的、荒淫的。你不禁感嘆:這些玩家,他們真的不在乎他們叫什么嗎?真的不在乎別人看到他們的名字時會怎樣想么?很多時候,我什么也不做,就坐在那里看跑來跑去的玩家的名字,我發現,這里確實是個社會,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有出處有原因的,而且不管他們叫什么,他們絕對是仔細想過的。最有代表性的名字就是“想半天不知道叫什么”。虛擬社會,一切虛擬。在現實社會中幾乎代表一個人全部的名字,在這里變成了每個人個性的體現。那么我就更奇怪了,現在的玩家,個性一定要這么……黑色幽默嗎? 網絡游戲名字見聞 我父母當初生我的時候,認為起名字是一門藝術,不可隨意。于是兩個人深思熟慮了半年也沒能想出個石破天驚的名號叫我,我姥姥對此十分著急,因為她給我喂牛奶的時候只能喊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來吸引我的注意。我姥姥沒什么文化,我那會兒的名字大多是“二狗子”,少部分時間是“小腳雷子”。以至于到后來人家問我叫什么的時候我都有種本能的不適感,可見名字這東西從一開始就馬虎不得。 我沒玩網絡游戲的時候,還總是打些單機游戲。主角的名字通常都帥得掉渣,比如李逍遙、南宮XX什么的,深得港臺武俠小說的精髓。我打《三國志》的時候也總選“趙云”、“張遼”、“姜維”這些武將,而對“張飛”、“華雄”嗔之以鼻。再后來玩了網絡游戲,都輪到大家自己起名字,才發現原來這是一片何等廣闊的天地。。 我討厭用心去想稀奇古怪的名字,于是打不同的網絡游戲賬號密碼和角色名字全都一樣。我在打《希望》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等級不低的劍士在樂園跑,大名赫然叫做“起個B名想半天”。當時《希望》剛開始公測,大家都屬于開荒階段,等級高的寥寥無幾,有錢有勢的就更鳳毛麟角。不過北一當時有個工會叫做“佳佳親衛隊”,成員均是各職業的高等級角色,隊長乃是一個祭祀,成天背著+8的女王結晶在城市里跑,十分耀眼。我當時就覺得這個工會一定很牛逼,屬于財大氣粗的那種。后來才知道這種套路在其他游戲里屢見不鮮,而且有的工會規模堪稱宏偉,具體表現就是整個工會一露臉都是幾百個以“XX的XXX”為格式的ID戳在那里,另成一片風景。 我的一個朋友說過,起名字很能看出一個人的內涵,我對此十分贊同。我的朋友打《魔獸世界》,名字叫歡樂會計。在我看來這實在是平淡中帶著樂觀主義的好名字。他選的種族是巨魔,據說站在迷霧之海的部落地頭上放眼望去,充滿力量感或者酸到讓人淚流滿面的庸俗ID滿目皆是,站在一大堆“勇敢的心”、“我心狂野”之間,讓人不由得心生豪邁。當然,庸俗總是無處不在的。我玩《希望》那陣子,一開始有個ID是“喬峰”,很沒創意;后來又一個ID叫“喬瘋”,極沒創意;再后來又出來個ID叫“喬縫”,于是我就懷疑這他媽中國到底有多少金庸爺爺的FANS。幸好我還沒見過有叫“依萍”或者“紫薇”的,不然非要當場刪掉客戶端。 我一般把沒文化的ID分為三類,每每見到其中的經典便要追著嘲笑。第一類就是剛才提到過的追星族型,實在又沒創意又庸俗。當然庸俗也分三六九等,叫“南海鱷神”的總要比叫“楊過”或者“過兒”的好上幾倍。我還遇見過ID叫做“孫燕姿”的,工會叫做“孫燕姿歌友會”,很讓人懷疑是不是華納唱片那邊有個什么沒腦子的市場專員想出來的推廣計劃。其他我遇見的還有追小四的(比如叫星軌,顧小北),追王朔的(比如叫方槍槍),追痞子蔡的(比如叫輕舞飛揚)……我女朋友也追星,她那“雪球”的名字實際上是抄襲了喬治?奧威爾的小說《動物莊園》里一只豬的名字,為此我十分得意,覺得起碼要比什么“小A,請你自由地……”要強多了。 第二類庸俗名字便是明顯肌肉感十足卻又明顯缺乏大腦的陽剛類名字。我見過諸如什么“黑色末日”、“烈火戰神”、“鬼斧狂刀”、“冰之絕無神”之類五花八門的狗屁ID,這類名字的普遍特征就是前言不搭后語而且毫無思維連貫性,我一直以為除了民工大哥們決不會有人能想出如此冒傻氣的名字了,沒想到在網絡游戲里長了見識。 第三類庸俗名字以復姓為主,顯然是受了2000年——2003年RPG角色扮演類游戲的毒害,什么“南宮飛雪”、“司馬亂云”、“上官雷”之類的比比皆是,仿佛天上掉下塊磚頭砸死10個人7個都得叫這玩藝。以至于有段時間我和我朋友們的名字都改做“司馬褲腿”、“南宮臉盆”、“上官毛巾”來嘲笑他們。 雖然網上庸俗的名字不勝枚舉,不過打了這么久游戲也見過不少讓人很贊的響亮名號。比如《希望》里有一個工會叫做“怎么都是死十個”,我曾經看見過他們會員一次從我面前跑過,有“一磚拍死十個”、“一拳打死十個”、“一槍崩死十個”、“一棍子掄死十個”……據說我見過的還是一小部分,他們工會有30來個成員,而且難能可貴的是各個名字都這么后現代。玩《魔獸世界》的時候曾經在泰達希爾看見一個暗精盜賊,不過12級,名字叫做“你跺你也麻”,當時抱著顯示器樂噴了5分鐘,也許這是我見過的最能讓人會心一笑的ID了。我的一個朋友,因為某些原因左耳聽力有些問題。我在《魔獸世界》里查他原來的ID怎么也查不到,后來加入了一個工會才發現他號曰“左耳”,讓我們狂笑不止。 其實最讓我費解的名字要數英文字母拼成的了,而且很多人還都要大小寫分明。我最早知道一個要求別人寫自己名字時必須大小寫分明的人是cOMMANDO,簡稱C總或者“啃饅頭”。聽說他當初玩UO的時候就叫這個名字,我一直在想如果當時指令并不發達,經常M他的朋友會不會抓狂?后來我玩《魔獸世界》,工會里很多游戲雜志的各類編輯,大家名字都是一團密密麻麻的字母,毫無邏輯又難以記憶,只能以R總、O總相稱,以至于我到現在都好鬧不清哪個總是哪個總。要問問題的時候,就隨便敲個字母后綴一個總字,然后就肆無忌憚的伸手要錢要裝備。一到了這個時候,誰還管你叫什么呢,給錢就是爺! 說起見聞,我倒覺得我看到的那個玩家很可愛。《魔獸世界》中如果有玩家死在地上,鼠標點在他身上的時候就會顯示“XXX的尸體”。于是某一次,我在屏幕上跑動,鼠標無意中滑過一個玩家尸體,屏幕上顯示“這是你的尸體”,我愣了一下,然后馬上意識到,原來是一個玩家小小的惡作劇。 捍衛ID 捍衛名字挺難,更難的是你不知道自己要捍衛什么。 換個年代,自稱“小辣椒”的大老爺們很大可能會被當成“流氓”。現在,大多數人都學會了用開放的眼光看世界,網絡游戲讓我們心胸廣闊,能接納的也多,大老爺們叫“小辣椒”,還有人覺得它不夠幽默。他如果叫了“小情人”,那就是焦點;他如果叫了“小賤人”,就是強者,是傳說。他叫了那些讓你忍不住要雙目緊閉,兩眼發黑的ID:美女老公、一夜情對象、淫蕩的寶貝……你分不清是冷嘲熱諷還是傻冒。就如同看見一個ID叫“傻冒”,你也分不清是真傻冒還是在鄙薄傻冒一樣。當然,你會在一陣愕然后肯定地感嘆一聲,瞧這傻冒。 如果你會玩拆字游戲,在網絡游戲里找到有“意思”的ID就更容易了,任何一個網絡游戲——然后一一加以分析然后繼續玩游戲,直到最后你不得不嘲笑自己的理解力,其它則不會帶來什么。以ID的名義,相信沒有任何人愿意承認那種ID就是自己的“名字”,可看起來,改變這件事也毫無意義,誰都有在游戲里取名字的權力。不管有沒有這些ID,每個人也都可以繼續玩游戲。 不能大罵某個ID卑鄙、陰險、無恥、下流、沒文化、沒素質、沒思想、沒受過高等教育,也不能說它妨礙了什么,聰明人都知道,某種不好的東西出現且只有一個時,可以認為它傷風敗俗;一等大家都開始用,它就成了文化。批判公眾文化的行為會引起反擊,你可以反對一個人,你不能反對所有人——于是馬上會有人跑出來說你吃飽了撐的,游戲ID就是老百姓調情的工具,你為何要把它弄成一管正義的迫擊炮? 你會聽到各種宣言指出它們存在的理由順便指摘一下你的無聊:ID沒有視覺障礙——我妨障你玩游戲了嗎?游戲為個人服務;僅憑一個網絡中的名字代表來判斷一個人不是這個時代的性格——你憑什么說這個ID就能代表我的言行?每個人都陰暗,你憑什么只讓我在心里陰暗不讓我的ID陰暗? 最后一步是遲疑著想要不要給ID定罪。ID只是內心中一閃而過的想法,而且是臨時的,而且根據上述理由,批判它沒有意義,而且那些ID與你無關。實際上,網絡游戲時代的游戲里遇到一個含蓄地睜著色咪咪雙眼的ID,你往往會感到很親切,那意思好像在說,這就是這里的語言,進入這里就成為它的一部份。 所以,我只能膽小且謹慎地瞅準人最少的時候找一些最不會拿起磚頭砸我的人問一聲:可不可以把名字改得好聽些?把名字改得好聽些,意思是,把名字改得讓我念起來方便些。總有人會意識到某些ID確實有些糟糕,有些直白,有些在暴露內心上過于勇敢但不敢說出來。這些名字使我們無法在游戲中正視“名字”一詞的存在,因此要被迫放棄享受用名字來認知對象的快樂,猜度從這種ID的語義深處散發的那抹不正當的味道十分不自在,而把它像模象樣當一個名字一樣叫出來的感覺也很難受……今天,已經不能再體會到對一個ID產生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好感,只是因為被迫從名字上讀到的不是名字,而是更多敏感的信息,那些信息可能是隱秘,忌諱的,不尊重的,引起你道德良知和倫理意識的某種小小的不安。 好。那些ID與你無關,但仍然無法接受那些ID。有一些人像我一樣僅僅是不習慣用ID來講故事,也不愿意在這場轟轟烈烈的ID故事片里當一個群眾演員,不喜歡沾上一丁點涉嫌不潔或扭曲的味道,只是因為那種感覺與你無關。你清楚自己崇尚簡單正統的天性從來不會因為一個環境的同化而改變,直到看到那些ID作為游戲的一部份在身邊出現,這種感覺真糟糕。一個過于矯情的ID總使你忍不住猜想當你與這些ID在一起,就像參與了一場蹩腳的表演,你也被迫淪為這些ID醞釀的某種審美傾向的一份子,你厭惡這種關聯又不能阻止別人去想,但你又懶得說一聲:“我只是叫你的名字,與你名字的內容沒有任何關系,我與你取名的動機和喜好也沒有任何關系。” 我想要看到些什么ID呢?我想要的那些ID像一杯白開水一樣永遠讀不出意思的,又冷酷又溫情的,深刻又深邃的,簡潔有力的。看來那都是些正直的ID,無法讓你覺得邪惡。可要從ID中得到理想的感覺真是太難了,這種描述也難,沒人能要求“我需要別人用什么樣的ID”。只是在偶爾試圖讓思維回到很久以前后,從那些線條簡單的ID里感受到另一種久違的明朗時,才發現游戲里分不出性別的中性ID、一兩個隨手打出來的英文字母的ID又干凈又可愛,就像你從滿天灰塵中迎來了一場霉雨——以前你覺得霉雨很正常,它是理所當然的,它的存在和出現都是自然秩序。現在,你開始渴望了,因為灰塵太多了。 或者仍然不知道捍衛的是什么,以后也不會。但絕不是需要每個人都名字改得好聽些,好聽到讓你幼稚地產生某種偉大的憧憬或者入純真得俗套的感懷。捍衛ID的意思是,我們可能需要把名字改得正常些,正常得像一個名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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